推开家门时,一股淡淡的泥土味混着孩子的笑声扑面而来。儿子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,手里举着个棕褐色的东西:“妈妈你看!我找到的宝贝!” 客厅茶几上,几个蝉蜕正安静地躺着。半透明的翅脉纹路清晰,腹部的环节像精致的鳞片。“这是我在小区的树上发现的”,儿子献宝似的把蝉蜕摆成一排。“它们是不是很像外星人的盔甲?” 我拿起一个蝉蜕,指尖触到它背部那条蜕壳时裂开的缝,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。三十年前的暑假,也是这样的触感,曾经塞满了我整个口袋。 “妈妈小时候也捡过这个呢。”我把蝉蜕扶正,儿子立刻把我拽到沙发上,挨着我坐下:“快跟我讲讲,你们也是在树上找的吗?” “是呀!那时候一到暑假,吃完晚饭就跟你堂舅去村边的树林。刚从土里爬出来的蝉,顺着树干慢慢往上爬,我们叫它‘知了猴’。” 儿子的手指轻轻点着蝉蜕的眼睛:“就是还没变成知了的样子吗?” “对。”我笑着点头,“低处的‘知了猴’直接用手抓,它们软软的,肚子一鼓一鼓的。要是爬得高了,就用竹竿粘。你堂舅最会缠蜘蛛网,找那种又大又黏的,缠在竹竿顶端,对着‘知了猴’轻轻一按,保准粘得牢牢的,我们一晚上能抓小半瓶呢。” “抓那么多干什么呀?”儿子好奇地问。“吃呀!”我捏了捏儿子的脸蛋。“回家用盐水泡上,第二天早上你姥姥就会支起小铁锅。倒点菜籽油,把‘知了猴’煎得金黄金黄的,咬起来咔嚓响,你堂舅总说比吃肉还香。”儿子皱着鼻子说,“好像有点可怕”。我却想起自己第一次吃时,香得连壳都想嚼碎。 “对了,这些壳可有用了。”我拿起个蝉蜕晃了晃,“这叫蝉蜕,是能治病的中药。每到夏天,村里的小孩都去树上捡,攒多了就卖给收药材的,我最多的一个暑假卖了一百多块呢。” 儿子“噌”地站了起来:“那我明天还要去捡!捡好多好多蝉蜕,卖了钱买我喜欢的玩具!”说完就跑去翻找自己的小盒子,把今天的蝉蜕小心翼翼地装起来,那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我。明天一早,小区的树下又会多一个踮着脚、睁大眼睛搜寻的小小身影。 窗外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,茶几上的蝉蜕在灯光下泛着微光,像一座座小小纪念碑,纪念着我那远去的童年;又像一个穿越时空的纽带,让儿子的童年和我的童年,在这里撞了个满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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